美國科技禁運嚴重打擊了華為業務,上周再將5家開發超級電腦的公司,列入黑名單,引起中國發展自主科技連串討論,上期美國《外交》雜誌作者Lorand Laskai,討論美國封殺華為可能的反彈。
所謂「自力更新」和「自主創新」,也不是新名詞。國共內戰時美國封鎖共產黨,毛澤東就用上「自力更新」,想不到建國70年,又再翻炒,而對象依舊是美國。
中國面對禁運,可謂老手。東西方冷戰時期,蘇聯切斷技術支援,中國仍然發展原子彈。90年代始,美國禁止輸出太空技術輸往中國,仍然發展衛星和火箭,2016年還發射首枚高軌通信衛星「天通一號01星」,幾乎沒有盲點。2015年,奧巴馬政府禁止英特爾向中國出口超級電腦處理器,不到一年半,中國開發了「神威.太湖之光」,用上自己的處理器,成為世界最快超級電腦。當年第二位則也是國內「天河2號」。
美國也禁止向中國出口軍用級別微型晶片,中國仍開發了「北斗」導航,還是完全自己開發所有微型芯片。上述都是中國政府的主導項目。但是,中國在晶片和作業系統業務,即使政府主導了多年,國產芯片仍存在鉅大落差。
中國芯片和作業系統沒能起飛,可能非中國缺乏相關技術。去年,《科技袁人》節目主持袁嵐峰在上海音樂廳演說,回顧了中國的科技發展,相當有趣。
袁嵐峰解釋,芯片業不同其他產品。不少產品共同點,低端產品佔最大份額市場,而高端產品利潤好,卻佔很少份額。以電視機為例,以往日本壟斷了電視機市場,國產機就在低端發動價格戰,結果日本放棄低端,國產機累積了市場經驗,最後連高端市場也佔據去。
就是這樣,日本失去一個又一個的市場。
芯片和科技卻不如此,最高端芯片佔了市場最大份額,其他芯片卻只有很少份額。據袁嵐峰看法,芯片一直受摩爾定律影響,晶體管數量每兩年翻一翻,技術最先進產品,就是性價比最好的產品,佔據了最大市場,而從後追趕者,難以積累人材技術;作業系統也是同樣格局。
2014年,中國政府再致力減少國家對國外芯片依賴,投資1000億美元在芯片設計和製作,效果還是強差人意。
2017年,清華大學技術創新研究中心研究員高旭東接受訪問,他表示:「對於中國這樣的發展中國家而言,進行自主創新的最大挑戰,並不是技術、人才和資金,而是市場。」
科技市場極講求生態,加上有規模效應,即使中國企業也只願用最好的芯片產品,不願用低端國產貨。Laskai的推論,華為一旦改變採購方針,加上國內心態改變,反而為國內芯片,創造未見的市場空間和生態。
人工智能獨角獸商湯CEO徐立,有一次接受訪問,指出商湯必須創造「逃逸速度」。天體物理學之中,逃逸速度指物體擺脫地球引力束縛、飛向宇宙的最低速度。
「如果技術創新程度和未來發展程度,能達到一個『逃逸速度』,就能抓住時間視窗,形成一個很大的平台。」
很大的平台,就是後來者要用這個平台創新,也就是所謂的「生態系統」;類似微軟、Google、英特爾、Qualcomm,甚至AWS,最大資產就是作為平台。所以,經常聽國內科技企業,天天搞「生態大會」,就是學了美國的一套。
作為平台,並不止講技術,還涉及大量商業運作、公關活動、技術展覽、夥伴大會。科技市場愈大,邊際成本就愈低,「逃逸速度」更快,對手更難追上。
歷史上,最好平台卻不一定是最先進;WinTel就是絕佳例子。但由於大量應用;包括了Office套件,WinTel一直擁有平台的優勢,再推出多項企業應用。
技術更替,也可往往令優勢消失。從原有平台追趕,後發先至的可能性,其實不大。WinTel作為個人電腦運算平台的神話,也是直至智能電話,才逐漸打破。流動技術、高鐵、雲運算、量子加密,都屬新興的產業,也正是中國領先的原因。
科技市場的發展規律,切合了經濟學家熊彼德(Joseph A. Schumpeter)所形容的「創新」和「創造性破壞」;只有「創新」的「企業家精神」及其造成改變,才是資本主義體系的真正機制。與此同時,熊彼得也注意到,這種機制之內,成功後的僵化與老舊,也注定了被自己的成功所打敗的命運。
熊彼德的理論,近年創新經濟興起,再次被奉為圭臬。中美科技戰之下讀來,似還有另一重意義。